卷八·如是我闻二(4)
有故家子,日者推其命大贵,相者亦云大贵。然垂老官仅至六品,一日扶乩,问仕路崎岖之故。仙判曰:日者不谬,相者亦不谬,以太夫人偏爱之故,削减官禄至此耳。拜问偏爱固不免,然何至削减官禄,仙又判曰:礼云继母如母,则视前妻之子当如子,庶子为嫡母服三年,则视庶子亦当如子。而人情险恶,自设町畦,所生与非所生,厘然如水火不相入,私心一起,机械万端,小而饮食起居,大而货财田宅,无一不所生居于厚,非所生者居于薄,斯已干造物之忌矣。甚或离间谗构,密运陰谋,诟谇嚣陵,罔循理法,使罹毒者吞声,旁观者切齿,犹哓哓称所生者之受。抑鬼神怒视,祖考怨恫,不祸谴其子,何以见天道之公哉?且人之受享只有此数,此赢彼缩,理之自然。既于家庭之内,强有所增,至于仕官之途,陰有所减。子获利于兄弟多矣,物不两大,亦何憾于坎坷乎?其人悚然而退。后亲串中闻之,一妇曰:悖哉此仙,前妻之子,恃其年长,无不吞噬其弟者,庶出之子,恃其母宠 ,无不陵轹其兄者,非有母为之撑拄,不尽为鱼肉乎?姚安公曰:是虽妒口,然不可谓无此理也。世情万变,治家者平心处之可矣。
族祖黄图公言,顺治康熙间,天下初定,人心未一,某甲陰为吴三桂谍,以某乙骁健有心计,引与同谋,既而枭獍伏诛,鲸鲵就筑,亦既洗心悔祸,无复逆萌,而往来秘札,多在乙处。书中故无乙名,乙胁以讦发,罪且族灭,不得已以女归乙,赘于家。乙得志益骄,无复人理,迫婬其妇女殆遍,乃至女之母不免。女之幼弟,才十三四亦不免。皆饮泣受污,惴惴然恐失其意。甲抑郁不自聊,恒避于外。一日散步田间,遇老父对语,怪附近村落无此人。老父曰:不相欺,我天狐也,君固有罪,然乙逼君亦太甚,吾窃不平,今盗君秘札奉还,彼无所挟,不驱自去矣。因出十余纸付甲,甲验之良是,即毁裂吞之,归而以实告乙。乙防甲女窃取,密以铁瓶瘗他处,潜往检视,果已无存,乃踉跄引女去。女日与诟谇,旋亦仳离,后其事渐露,两家皆不齿于乡党 ,各携家远遁。夫明季之乱极矣,圣朝荡涤洪炉,拯民水火,甲食毛践土,已三十余年,当吴三桂拒命之时,彼已手戮桂王,断不得称楚之三户,则甲陰通三桂,亦不能称殷之顽民。即阖门并戮亦不冤,乙从而污其闺帏,较诸荼毒善良,其罪似应未减。然乙初本同谋,罪原相埒,又操戈挟制,肆厥凶婬,罪实当加甲一等。虽后来食报,无可证明,天道昭昭,谅必无幸免之理也。
姚安公读书舅氏陈公德音家,一日早起,闻人语喧阗曰:客作张珉,昨夜村外守瓜田,今早已失魂不语,灌救百端,至夕乃苏。曰二更以后,遥见林外有火光,渐移渐近,比至瓜田,乃一巨人,高十余丈,手执竹笼,大如一间屋,立团 焦前,俯视良久,吾骇极晕绝,不知其何时去也。或曰罔两,或曰当是主夜神。案博物志载,主夜神咒曰婆珊婆寅底,诵之可以辟恶梦,止恐怖,不应反现异状,使人恐怖。疑罔两为近之。
姚安公又言,一夕与亲友数人,同宿舅氏斋中,已灭烛就寝矣,忽大声如巨炮发于床 前,屋瓦皆震,满堂战栗,噤不能语。有耳聋数日者。时冬十月,不应有雷霆,又无焰光冲击,亦不似雷霆,公同年高丈尔盳曰:此为鼓妖,非吉征也。主人宜修德以禳之。德音公亦终日栗栗,无一事不谨慎,是岁家有缢死者,别无他故,殆戒惧之力欤。
姚安公闻先曾祖润生公言,景城有姜三莽者,勇而憨,一日闻人说宋定伯卖鬼得钱事,大喜曰:吾今乃知鬼可缚,如每夜缚一鬼唾使变羊,晓而牵卖于屠市,足供一日酒肉资矣。于是夜夜荷梃执绳,潜行墟墓间,如猎者之伺狐兔,竟不能遇。即素称有鬼之处,佯醉寝以诱致之,亦寂然无睹。一夕,隔林见数磷火踊跃奔赴,未至门已星散去,懊恨而返。如是月余,无所得乃止,盖鬼之侮人,恒乘人之畏,三莽确信鬼可缚,意中已视鬼蔑如矣,其气焰足以慑鬼,故鬼反避之也。
益都朱天门言,有书生僦住京师云居寺,见小童年十四五,时来往寺中,书生故荡子,诱与狎,因留共宿,天晓有客排闼入,书生窘愧,而客若无睹,俄僧送茶入,亦若无睹,书生疑有异。客去,拥而固问之,童曰:公勿怖,我实杏花之精也。书生骇曰:子其魅我乎?童曰:精与魅不同,山魈厉鬼依草附木而为祟,是之谓魅;老树千年,英华内聚,积久而成形,如道家之结圣胎,是之谓精。魅为人害,精则不为人害也。问花妖多女子,子何独男?曰:杏有雌雄,吾故雄杏也。又问何为而雌伏?曰:前缘也。又问人与草木安有缘,盵沮良久曰:非借人精气,不能炼形故也。书生曰:然则子魅我耳。推枕遽起,童亦艴然去。书生悬崖勒马,可谓大智慧矣,其人盖天门弟子,天门不肯举其名云。
申铁蟾,名兆定,陽曲人。以庚辰举人,官知县。主余家最久,庚戍秋在陕西试用,忽寄一札与余诀,其词恍惚迷离 ,抑郁幽咽,都不省为何语。而铁蟾固非不得志者,疑不能明也。未几讣音果至,既而见邵二云赞善,始知铁蟾在西安病数月,病愈后,入山射猎,归而目前见二圆物如球,旋转如风轮,虽瞑目亦见之。数日,忽暴然裂,二小婢从中出,称仙女奉邀,魂不觉随之往。至则琼楼贝阙,一女子色绝代,通词自媒,铁蟾固谢,托以不惯居此宅,女子薄怒挥之出,霍然而醒。越月余,目中见二圆物如前爆出,二小婢亦如前仍邀之往,已别构一宅,幽折窈窕,颇可爱。问此何地,曰佛桑,请题堂额,因为八分书佛桑香界字,女子再申前请,而意不自持,遂定情。自是恒梦游,久而女子亦昼至,禁铁蟾弗与所亲通,遂渐病剧。时方士李某以赤丸饵之,呕逆而卒,其事甚怪。始知前札,乃得心疾时作也。铁蟾聪明绝特,善诗歌,又工八分,驰骋名场,然以风流 自命,与人交 ,意气如云。邮筒走天下,中年忽慕神仙,遂生是魔障,迷罔以终。妖以人兴,象由心造,才意高广,翻以好异陨生,可惜也夫。
崔庄旧宅,厅事西有南北屋各三楹,花竹翳如,颇为幽僻。先祖在时,奴子张云会夜往取茶,目见垂鬟女子潜匿树下,背立向墙隅,意为宅中小婢,于此幽期。遽捉其臂,欲有所挟。女子突转其面,白如傅粉,而无耳目口鼻,绝叫仆地。众持烛至,则无睹矣。或曰旧有此怪,或曰张云会一时目眩,或曰实一黠婢,猝为人阻,弗能遁。以素巾幕面,伪为鬼状,以自脱也。均未知其审。然自是群疑不释,宿是院者,恒凛凛,夜中亦往往有声。盖人避弗居,斯鬼狐入之耳。又宅东一楼,明隆庆初所建,右侧一小屋,亦云有魅,虽不为害,然婢媪或见之。姚安公一日检视废书,于簏下捉得二獾。众曰:是魅矣。姚安公曰:獾弭首为童子缚,必不能为魅。然室无人迹,至使野兽为巢穴,则有魅也。亦宜斯皆空穴来风之义也。后西厅析属从兄垣居,今归从侄汝侗;楼析属先兄睛湖,今归侄汝份。子侄日繁,家无隙地,魅皆不驱自去矣。
甲与乙相善,甲延乙理家政。及官抚军,并使佐官政,惟其言是从,久而赀财皆为所乾没,始悟其奸,稍稍谯责之。乙挟甲陰事,遽反噬。甲不胜愤,乃投牒诉城隍,夜梦城隍语之曰:乙险恶如是,公何以信任不疑。甲曰:为其事事如我意也。神喟然曰:人能事事如我意,可畏甚矣,公不畏之,而反喜之,不公之绐而绐谁耶?渠恶贯将盈,终必食报,若公则自贻伊戚,可无庸诉也。此甲亲告姚安公者。事在雍正末年,甲滇人,乙越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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