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人是快乐、超俗,亦或痛苦、压抑,现已难以说得清楚。哪代文人即使在生活安逸、仕途得意时,心中也常存为天地立心为万民请命的忧患意识,而在陡遭不测、倾家荡产时,又能常常保持一份无怨无悔的淡然心态。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底蕴,因其博大,受其滋润的中国文人的心胸也是宽广大度的,其精神世界更是丰富多彩的。
围炉夜话寒夜围炉,田家妇子之乐也。顾篝灯坐对,或默默然无一言,或嘻嘻然言非所宜言,皆无所谓乐,不将虚此良夜乎?余识字农人也。岁晚务闲,家人聚处,相与烧煨山芋,心有所得,辄述诸口,命儿辈缮写存之,题曰围炉夜话。但其中皆随得随录,语无伦次且意浅辞芜,多非信心之论,特以课家人消永夜耳,不足为外人道也。倘蒙有道君子惠而正之,则幸甚。
咸丰甲寅二月既望王永彬书于桥西馆之一经堂。
士必以诗书为性命,人须从孝悌立根基。
守身必谨严,凡足以戕吾身者宜戒之;养心须淡泊,凡足以累吾心者勿为也。
处世以忠厚人为法,传家得勤俭意便佳。
博学笃志,切问近思,此八字,是收放心的工夫。
神闲气静,智深勇沉,此八字,是干大事的本领。
薄族者,必无好儿孙。薄师者,必无佳子弟。吾所见亦多矣。
恃力者,忽逢真敌手。恃势者,忽逢大对头。人所料不及也。
饱暖人所共羡,然使享一生饱暖,而气昏志惰,岂足有为?
饥寒人所不甘,然必带几分饥寒,则神紧骨坚,乃能任事。
宾入幕中,皆沥胆披肝之士。客登座上,无焦头烂额之人。
不必于世事件件皆能,惟求与古人心心相印。
不能缩头者,且休缩头。可以放手者,便须放手。
不镜于水而镜于人,则吉凶可鉴也。
不蹶于山而蹶于垤,则细微宜防也。
不忮不求,可想见光明境界。勿忘勿助,是形容涵养工夫。
不与人争得失,惟求己有知能。
卜筮以龟筮为重,故必龟从筮从,乃可言吉。若二者,有一不从,或二者俱不从,则宜其有凶无吉矣。乃洪范稽疑之篇,则于龟从筮逆者,仍曰作内吉。于龟筮共违于人者,仍曰用静吉,是知吉凶在人,圣人之垂戒深矣。人诚能作内而不作外,用静而不用作,循分守常,斯亦安往而不吉哉。
把自己太看高了,便不能长进。把自己太看低了,便不能振兴。
贫贱非辱,贫贱而谄求于人者为辱。
富贵非荣,富贵而利济于世者为荣。
贫无可奈,惟求俭。拙亦何妨,只要勤。
泼妇之啼哭怒骂,伎俩耍亦无多,静而镇之,则自止矣。
谗人之簸弄挑唆,情形虽若甚迫,淡而置之,则自消矣。
莫大之祸,起于须臾之不忍,不可不谨。
每见待子弟,严厉者,易至成德,姑息者,多有败行,则父兄之教育所系也。
又见有子弟,聪颖者,忽入下流,庸愚者,转为上达,则父兄之培植所关也。每见勤苦之人,绝无痨疾。显达之士多出寒门。此亦盈虚消长之机,自然之理也。
谩夸富贵显荣,功德文章,要可传诸后世。
任教声名暄赫,人品心术,不能瞒过吏官。
门户之衰,总由于子孙之骄惰。风俗之坏,多起于富贵之淫奢。
名利之不宜得者竟得之,福终为祸。
困穷之最难耐者能耐之,苦定回甘。
明犯国法,罪累岂能幸逃?白得人财,赔偿还要加倍。
父兄有善行,子弟学之或无不肖。
父兄有恶行,子弟学之则无不肖。
可知父兄教子弟,必证其身以率之,无庸徒事言词也。
君子无过行,小人嫉之亦不能容。
可知君子处小人,必平其气以待之,不可稍形激切也。
富不肯读书,贵不肯积德,错过可惜也。
少不肯事长,愚不肯亲贤,不祥莫大焉。
富贵易生祸端,必忠厚谦恭,才无大患。
衣禄原有定数,必节俭简省,乃可久延。
富家惯习骄奢,最难教子。寒士欲谋生活,还是读书。
发达虽命定,亦由肯做工夫。福寿虽天生,还是多行阴骘。
伐字从戈,矜字从矛,自伐自矜者,可为大戒。
仁字从人,义字从我,讲仁讲义者,不必远求。
凡遇事物突来,必熟思审处,恐贻后悔。
不幸家庭衅起,须忍让曲全,勿失旧欢。
凡事谨守规模,必不大错。一生但足衣食,便称小康。
凡事勿徒委于人,必身体力行,方能有济凡事不可执于己,必广思集益,乃罔后艰。
凡人世险奇之事,决不可为。
或为之而幸获其利,特偶然耳,不可视为常然也。
可以为常者,必其平淡无奇,如耕田读书之类是也。
风俗日趋于奢淫,靡所底止,安得有敦古朴之君子,力挽江河。
人心日丧其廉耻,渐至消亡,安得有讲名节之大人,光争日月。
大丈夫处事,论是非不论祸福。士君子立言,贵平正尤贵精详。
打算精明,自谓得计,然败祖父之家声者,必此人也。
朴实浑厚,初无甚奇,然培子孙之元气者,必此人也。
德泽太薄,家有好事,未必是好事。得意者,何可自矜?
天道最公,人能苦心,断不负苦心。为善者,须当自信。
德足以感人,而以有德当大权,其感尤速。
财足以累己,而以有财处乱世,其累尤深。
淡中交耐久。静里寿延长。
但患我不肯济人,休患我不能济人。
须使人不忍欺我,勿使人不敢欺我。
但责己不责人,此远怨之道也。但信己不信人,此取败之由也。
但作里中不可少之人,便为于世有济。
必使身后有可传之事,方为此生不虚。
待人宜宽,惟待子孙不可宽。行礼宜厚,惟行嫁娶不必厚。
敌加于己,不得已而应之,谓之应兵,兵应者胜。
利人土地,谓之贪兵,兵贪者败。此魏相论兵语也。
然岂独用兵为然哉?凡人事之成败,皆当作如是观。
地无馀利,人无馀力,是种田两句要言。
心不外驰,气不外浮,是读书两句真诀。
道本足于身,切实求来,则常若不足矣。
境难足于心,尽行放下,则未有不足矣。
读书不下苦功,妄想显荣,岂有此理?为人全无好处,欲邀福庆,从何得来?读论语公子荆一章,富者可以为法。
读论语齐景公一章,贫者可以自兴。
读书无论资性高低,但能勤学好问,凡事思一个所以然,自有义理贯通之日。
立身不嫌家世贫贱,但能忠厚老成,所行无一毫苟且处,便为乡党仰望之人。
东坡志林有云:
人生耐贫贱易,耐富贵难;安勤苦易,安闲散难;
忍疼易,忍痒难;能耐富贵、安闲散、忍痒者,必有道之士也。
余谓如此精爽之论,足以发人深省,
正可于朋友聚会时,述之以助清谈。
多记先正格言,胸中方有主宰。闲看他人行事,眼前即是规箴。
敦厚之人,始可托大事,故安刘氏者,必绛侯也。
谨慎之人,方能成大功,故兴汉室者,必武侯也。
天地生人,都有一个良心。苟丧此良心,则人去禽兽不远矣。
圣贤教人,总是一条正路。若舍此正路,则常行荆棘之中矣。
天地无穷期,光阴则有穷期。去一日,便少一日。
富贵有定数,学问则无定数。求一分,便得一分。
天虽好生,亦难救求死之人。人能造福,即可邀悔祸之天。
天下无憨人,岂可妄行欺诈?世上皆苦人,何能独享安闲?天有风雨,人以宫室蔽之;地有山川,人以舟车通之。
是人能补天地之阙也,而可无为乎?人有性理,天以五常赋之;人有形质,地以六谷养之。
是天地且厚人之生也,而可自薄乎?图功未晚,亡羊尚可补牢。虚慕无成,羡鱼何如结网。
桃实之肉暴于外,不自吝惜,人得取而食之。
食之而种其核,犹饶生气焉。此可见积善者有馀庆也。
栗实之肉秘于内,深自防护,人乃破而食之。
食之而弃其壳,绝无生理矣。此可知多藏者必厚亡也。
念祖考创家基,不知风霜沭雨,
受多少苦辛,才能足食足衣,以贻后世。
为子孙计长久,除却读书耕田,
恐别无生活,总期克勤克俭,毋负先人。
能结交直道朋友,其人必有令名。
肯亲近耆德老成,其家必多善事。
莲朝开而暮合,至不能合,则将落矣。
富贵而无收敛意者,尚其鉴之。
草春荣而冬枯,至于极枯,则又生矣。
困穷而有振兴志者,亦如是也。
浪子回头,仍不惭为君子。贵人失足,便贻笑于庸人。
鲁如曾子,于道独得其传,可知资性不足限人也。
贫如颜子,其乐不因以改,可知境遇不足困人也。
论事须真识见。做人要好声名。
观规模之大小,可以知事业之高卑。
察德泽之浅深,可以知门祚之久暂。
观周公之不骄不吝,有才何可自矜?
观颜子之若无若虚,为学岂容自足?
观朱霞悟其明丽,观白云悟其卷舒,
观山岳悟其灵奇,观河海悟其浩瀚,则俯仰间皆文章也。
对绿竹得其虚心,对黄华得其晚节,
对松柏得其本性,对芝兰得其幽芳,则游览处皆师友也。
耕读固是良谋,必工课无荒,乃能成其业。
仕宦虽称显贵,若官箴有玷,亦未见其荣。
耕所以养生,读所以明道,此耕读之本原也,
而后世乃假以谋富贵矣。
衣取其蔽体,食取其充饥,此衣食之实用也,
而时人乃藉以逞豪奢矣。
古今有为之士,皆不轻为之士。乡党好事之人,必非晓事之人。
古之克孝者多矣,独称虞舜为大孝,盖能为其难也。
古之有才者众矣,独称周公为美才,盖能本于德也。
古人比父子为桥梓,比兄弟为花萼,比朋友为芝兰。
敦伦者,当即物穷理也。
今人称诸生曰秀才,称贡生曰明经,称举人曰孝廉。
为士者,当顾名思义也。
郭林宗为人伦之鉴,多在细微处留心。
王彦方化乡里之风,是从德义中立脚。
甘受人欺,定非懦弱。自谓予智,终是糊涂。
孔子何以恶乡愿,只为他似忠似廉,无非假面孔。
孔子何以弃鄙夫,只因他患得患失,尽是俗心肠。
看书须放开眼孔。做人要立定脚根。
陶侃运甓官斋,其精勤可企而及也。
谢安围别墅,其镇定非学而能也。
肯救人坑坎中,便是活菩萨。能脱身牢笼外,便是大英雄。
和平处事,勿矫俗以为高。正直居心,勿机关以为智。
和气迎人,平情应物。抗心希古,藏器待时。
和为祥气,骄为衰气,相人者,不难以一望而知。
善是吉星,恶是凶星,推命者,岂必因五行而定。
何谓享福之人?能读书者便是。何谓创家之人?能教子者便是。
何者为益友?凡事肯规我之过者是也。
何者为小人?凡事必徇己之私者是也。
济世虽乏赀财,而存心方便,即称长者。
生资虽少智慧,而虑事精详,即是能人。
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
可知积善以遗子孙,其谋甚远也。
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蠢而多财则益其过,
可知积财以遗子孙,其害无穷也。
见小利,不能立大功。存私心,不能谋公事。
见人行善,多方赞成。见人过举,多方提醒,
此长者待人之道也。
闻人誉言,加意奋勉,闻人谤语,加意警惕,
此君子修己之功也。
敬他人,即是敬自己。靠自己,胜于靠他人。
家之富厚者,积田产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保。
不如广积阴功,使天眷其德,或可少延。
家之贫穷者,谋奔走以给衣食,衣食未必能充。
何若自谋本业,知民生在勤,定当有济。
家之长幼,皆倚赖于我,我亦尝体其情否也。
士之衣食,皆取资于人,人亦曾受其益否也。
家纵贫寒,也须留读书种子。人虽富贵,不可忘力穑艰辛。
交朋友增体面,不如交朋友益身心。
教子弟求显荣,不如教子弟立品行。
教弟子于幼时,便应有正大光明气象。
检身心于平日,不可无忧勤惕厉工夫。
教小儿宜严,严气足以平躁气。
待小人宜敬,敬心可以化邪心。
俭可养廉,觉茅舍竹篱,自饶清趣。
静能生悟,即鸟啼花落,都是化机。
进食需箸,而箸亦只随其操纵所使,于此可悟用人之方。
作书需笔,而笔不能必其字画之工,于此可悟求己之理。
讲大经纶,只是落落实实
谨守父兄教条,沉实谦恭,便是醇潜子弟。
不改祖宗成法,忠厚勤俭,定为悠久人家。
居易俟命,见危授命。言命者,总不外顺受其正。
木讷近仁,巧令鲜仁。求仁者,即可知从入之方。
君子存心但凭忠信,而妇孺皆敬之如神,所以君子落得为君子。
小人处世尽设机关,而乡党皆避之若鬼,所以小人枉做了小人。
君子以名教为乐,岂如稽阮之逾闲。
圣人以悲悯为心,不取沮溺之忘世。
齐家先修身,言行不可不慎。读书在明理,识见不可不高。
气性不和平,则文章事功,俱无足取。
语言多矫饰,则人品心术,尽属可疑。
气性乖张,多是夭亡之子。语言深刻,终为福薄之人。
求备之心,可用之以修身,不可用之以接物。
知足之心,可用之以处境,不可用之以读书。
求个良心管我。留些馀地处人。
钱能福人,亦能祸人,有钱者不可不知。
药能生人,亦能杀人,用药者不可不慎。
权势之徒,虽至亲亦作威福,岂知烟云过眼,已立见其消亡。
奸邪之辈,即平地亦起风波,岂知神鬼有灵,不肯听其颠倒。
清贫,乃读书人顺境。节俭,即种田人丰年。
习读书之业,便当知读书之乐。存为善之心,不必邀为善之名。
孝子忠臣,是天地正气所钟,鬼神亦为之呵护。
圣经贤传,乃古今命脉所系,人物悉赖以裁成。
行善济人,人遂得以安全,即在我亦为快意。
逞奸谋事,事难必其稳便,可惜他徒自坏心。
性情执拗之人,不可与谋事也。机趣流通之士,始可与言文也。
小心谨慎者,必善其后,惕则无咎也。
高自位置者,难保其终,亢则有悔也。
心静则明,水止乃能照物。品超斯远,云飞而不碍空。
心能辨是非,处事方能决断。人不忘廉耻,立身自不卑污。
兄弟相师友,天伦之乐莫大焉。闺门若朝廷,家法之严可知也。
知道自家是何等身份,则不敢虚骄矣。
想到他日是那样下场,则可以发愤矣。
知过能改,便是圣人之徒。恶恶太严,终为君子之病。
能知往日所行之非,则学日进矣。
见世人之可取者多,则德日进矣。
志不可不高,志不高,则同流合污,无足有为矣。
心不可太大,心太大,则舍近图远,难期有成矣。
治术本乎儒术者,念念皆仁厚也。
今人不及古人者,事事皆虚浮也。
忠实而无才,尚可立功,心志专壹也。
忠实而无识,必至偾事,意见多偏也。
忠有愚忠,孝有愚孝,可知忠孝二字不是伶俐人做得来。
仁有假仁,义有假义,可知仁义二途不无奸险人藏其内。
种田人,改习廛市生涯,定为败路。
读书人,甘与衙门词讼,便入下流。
正己,为率人之本。守成,念创业之艰。
正而过则迂,直而过则拙,故迂拙之人,犹不失为正直。
高或入于虚,华或入于浮,而虚浮之士,究难指为高华。
粗粝能甘,必是有为之士。纷华不染,方称杰出之人。
处境太求好,必有不好事出来。学艺怕刻苦,还有受苦时在后。
处世以忠厚人为法。传家得勤俭意便佳。
处事要代人作想。读书须切己用功。
处事要宽平,而不可有松散之弊。
持身贵严厉,而不可有激切之形。
处事有何定凭,但求此心过得去。
立业无论大小,总要此身做得来。
愁烦中具潇洒襟怀,满抱皆春风和气。
昧暗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
川学海而至海,故谋道者,不可有止心。
莠非苗而似苗,故穷理者,不可无真见。
常人突遭祸患,可决其再兴,心动于警惕也。
大家渐及消亡,难期其复振,势成于因循也。
常存仁孝心,则天下凡不可为者,皆不忍为,
所以孝居百行之先。
一起邪淫念,则生平极不欲为者,皆不难为,
所以淫是万恶之首。
常思某人境界不及我,某人命运不及我,则可以自足矣。
常思某人德业胜于我,某人学问胜于我,则可以自惭矣。
成大事功,全仗着赤心斗胆。有真气节,才算得铁面铜头。
成就人才,即是栽培子弟。暴殄天物,自应折磨儿孙。
程子教人以静,朱子教人以敬。静者,心不妄动之谓也。
敬者,心常惺惺之谓也。又况静能延寿,敬则日强。
为学之功在是,养生之道亦在是。静敬之益人大矣哉,学者可不务乎?
世风之狡诈多端,到底忠厚人颠扑不破。
末俗以繁华相向,终觉冷淡处趣味弥长。
世之言乐者,但曰读书乐、田家乐。
可知务本业者,其境常安。
古之言忧者,必曰天下忧、廊庙忧。
可知当大任者,其心良苦。
士必以诗书为性命。人须从孝悌立根基。
士既知学,还恐学而无恒。人不患贫,只要贫而有志。
事但观其已然,便可知其未然
事当难处之时,只让退一步,便容易处矣。
功到将成之候,若放松一着,便不能成矣。
势利人装腔做调,都只在体面上铺张,可知其百为皆假。
虚浮人指东画西,全不向身心内打算,定卜其一事无成。
十分不耐烦,乃为人大病。
一昧学吃亏,是处事良方。
数虽有定,而君子但求其理,理既得,数亦难违。
变固宜防,而君子但守其常,常无失,变亦能御。
奢侈足以败家,悭吝亦足以败家。
奢侈之败家,犹出常情,而悭吝之败家,必遭奇祸。
庸愚足以覆事,精明亦足以覆事。
庸愚之覆事,犹为小咎,而精明之覆事,必见大凶。
舍不得钱,不能为义士。舍不得命,不能为忠臣。
守分安贫,何等清闲,而好事者,偏自寻烦恼。
持盈保泰,总须忍让,而恃强者,乃自取灭亡。
守身必严谨,凡足以戕吾身者,宜戒之。
养心须淡泊,凡足以累吾心者,勿为也。
守身不敢妄为,恐贻羞于父母。创业还须深虑,恐贻害于子孙。
善谋生者,但令长幼内外,勤修恒业而不必富其家。
善处事者,但就是非可否,审定章程而不必利于己。
山水是文章化境。烟云乃富贵幻形。
身不饥寒,天未尝负我。
学无长进,我何以对天?
神传于目,而目则有胞,闭之可以养神也。
祸出于口,而口则有唇,阖之可以防祸也。
生资之高在忠信,非关机巧。学业之美于德行,不仅文章。
盛衰之机,虽关气运,而有心者,必责诸人谋。
性命之理,固极精微,而讲学者,必求其实用。
儒者多文为富,其文非时文也。君子疾名不称,其名非科名也。
人品之不高,总为一利字看不破。
学业之不进,总为一懒字丢不开。
人犯一苟字,便不能振。人犯一俗字,便不可医。
人得一知己,须对知己而无惭。>士既多读书,必求读书而有用。
人皆欲贵也,请问一官到手,怎样施行?
人皆欲富也,且问万贯缠腰,如何布置?
人皆欲会说话,苏秦乃因会说话而杀身。
人皆欲多积财,石崇乃因多积财而丧命。
人之生也直,人苟欲生,必全其直。
贫者士之常,士不安贫,乃反其常。
人之足传,在有德,不在有位。世所相信,在能行,不在能言。
人知佛老为异端,不知凡背乎经常者,皆异端也。
人知杨默为邪说,不知凡涉于虚诞者,皆邪说也。
人生不可安闲,有恒业,才足收放心。
日用必须简省。杜奢端,即以昭俭德。
人生境遇无常,须自谋一吃饭本领。
人生光阴易逝,要早定一成器日期。
人虽无艰难之时,要不可忘艰难之境。
世虽有侥幸之事,断不可存侥幸之心。
人心统耳目官骸,而于百体为君,必随处见神明之宰。
人面合眉眼鼻口,以成一字曰苦,知终身无安逸之时。
人称我善良,则喜。
称我凶恶,则怒。
此可见凶恶非美名也,即当立志为善良。
我见人醇谨,则爱。见人浮躁,则恶。
此可见浮躁非佳士也,何不反身为醇谨。
自奉必减几分方好。>处世能退一步为高。
自己所行之是非,尚不能知,安望知人。
古人以往之得失,且不必论,但须论己。
自家富贵不着意里,人家富贵不着眼里,此是何等胸襟!
古人忠孝不离心头,今人忠孝不离口头,此是何等志量!
自虞廷立五伦为教,然后天下有大经。
自紫阳集四子成书,然后天下有正学。
子弟天性未漓,教易入也,则体孔子之言以劳之,勿溺爱以长其自肆之心。
子弟天性已坏,教难行也,则守孟子之言以养之,勿轻弃以绝其自新之路。
紫阳补大学格致之章,恐人误入虚无,而必使之即物穷理,所以维正教也。
阳明取孟子良知之说,恐人徒事记诵,而必使之反己省心,所以救末流也。
作善降祥,不善降殃,可见尘世之间,已分天堂地狱。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可知庸愚之辈,不隔圣域贤关。
最不幸者,为势家女作翁姑。最难处者,为富家儿作师友。
财不患其不得,患财得而不能善用其财。
禄不患其不来,患禄来而不能无愧其禄。
才觉已有不是,便决意改图,此立志为君子也。
明知人议其非,偏肆行无忌,此甘心为小人也。
在世无过百年,总要作好人、存好心,留个后代榜样。
谋生各有恒业,那得管闲事、说闲话,荒我正经工夫。
存科名之心者,未必有琴书之乐。
讲性命之学者,不可无经济之才。
聪明勿使外散,古人有纩以塞耳,旒以蔽目者矣。
耕读何妨兼营,古人有出而负耒,入而横经者矣。
纵容子孙偷安,其后必至耽酒色而败门庭。
专教子孙谋利,其后必至争赀财而伤骨肉。
夙夜所为,得无抱惭于裘影。光阴已逝,尚期收效于桑榆。
矮板凳,且坐着。好光阴,莫错过。
偶缘为善受累,遂无意为善,是因哽废食也。
明识有过当规,却讳言有过,是护疾忌医也。
耳目口鼻,皆无知识之辈,全靠着心作主人。
身体发肤,总有毁坏之时,要留个名称后世。
一信字是立身之本,所以人不可无也。
一恕字是接物之要,所以终身可行也。
一室闲居,必常怀振卓心,才有生气。
同人聚处,须多说切直话,方见古风。
一生快活皆庸福
一言足以招大祸,故古人守口如瓶,惟恐其覆坠也。
一行足以玷终身,故古人饬躬若璧,惟恐有瑕疵也。
以汉高祖之英明,知吕后必杀戚姬,
而不能救止,盖其祸已成也。
以陶朱公之智计,知长男必杀仲子,
而不能保全,殆其罪难宥乎。
以直道教人,人即不从,而自反无愧,切勿曲以求荣也。
以诚心待人,人或不谅,而历久自明,不必急于求白也。
义之中有利,而尚义之君子,初非计及于利也。
利之中有害,而趋利之小人,并不顾其为害也。
意趣清高,利禄不能动也。志量远大,富贵不能淫也。
忧先于事,故能无忧,事至而忧无救于事。
此唐使李绛语也。其警人之意深矣,可书以揭诸座右。
尧舜大圣,而生朱均。瞽鲧之愚,而生舜禹。揆以馀庆殃之理,似觉难凭。
然尧舜之圣,初未尝因朱均而减。瞽鲧之愚,亦不能因舜禹而掩。
所以人贵自立也。
有不可及之志,必有不可及之功。
有不忍言之心,必有不忍言之祸。
有真性情须有真涵养。有大识见乃有大文章。
有守虽无所展布,而其节不挠,故与有猷有为而并重。
立言即未经起行,而于人有益,故与立功立德而并传。
有生资,不加学力,气质究难化也。
慎大德,不矜细行,形迹终可疑也。
有才必韬藏,如浑金璞玉,暗然而日章也。
为学无间断,如流水行云,日进而不已也。
友以成德也,人而无友,则孤陋寡闻,德不能成矣。
学以愈愚也,人而不学,则昏昧无知,愚不能愈矣。
言不可尽信,必揆诸理。事未可遽行,必问诸心。
严近乎矜,然严是正气,矜是乖气,故持身贵严而不可矜。
谦似乎谄,然谦是虚心,谄是媚心。故处世贵谦而不可谄。
颜子之不校,孟子之自反,是贤人处横逆之方。
子贡之无谄,原思之坐弦,是贤人守贫穷之法。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然人欲既胜天理或亡。
故有道之士,必使饮食有节,男女有别。
隐微之衍,即干宪典,所以君子怀刑也。
技艺之末,无益身心,所以君子务本也。
无论作何等人,总不可有势利气。
无论习何等业,总不可有粗浮心。
无执滞心,才是通方士。有做作气,便非本色人。
无财非贫,无学乃为贫。无位非贱,无耻乃为贱。
无年非夭,无述乃为夭。无子非孤,无德乃为孤。
误用聪明,何若一生守拙。滥交朋友,不如终日读书。
伍子胥报父兄之仇而郢都灭,申包胥救君上之难而楚国存,可知人心足恃也。
秦始皇灭东周之岁而刘季生,梁武帝灭南齐之年而侯景降,可知天道好还也。
为学不外静敬二字。教人先去骄惰二字。
为乡邻解纷争,使得和好如初,即化人之事也。
为世俗谈因果,使知报应不爽,亦劝善之方也。
为善之端无尽,只讲一让字,便人人可行。
立身之道何穷,只得一敬字,便事事皆整。
为人循矩度,而不见精神,则登场之傀儡也。
作事守章程,而不知权变,则依样之葫芦也。
文行忠信,孝悌恭敬,孔子立教之目也,今惟教以文而已。
志道据德,依仁游艺,孔门为学之序也,今但学其艺而已。
稳当话,却是平常话,所以听稳当话者不多。
本分人,即是快活人,无奈做本分人者甚少。
王者不令人放生,而无故却不杀生,则物命可惜也。
圣人不责人无过,惟多方诱之改过,庶人心可回也。
与朋友交游,须将他好处留心学来,方能受益。
对圣贤言语,必要我平时照样行去,才算读书。
与其使乡党有誉言,不如令乡党无怨言。
与其为子孙谋产业,不如教子孙习恒业。
遇老成人,便肯殷殷求教,则向善必笃也。
听切实话,觉得津津有味,则进德可期也。
余最爱草庐日录有句云:澹如秋水贫中味,和若春风静后功。
读之觉矜平躁释,意味深长。
欲利己,便是害己。肯下人,终能上人。
用功于内者,必于外无所求。饰美于外者,必其中无所有。
王永彬,字宜山,人称宜山先生,王氏后人称其宜山公, 一生经历了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五个王朝。
生于乾隆壬子年正月二十三亥时,卒于同治己巳年正月二十五巳时,享年七十有八。为南宋孝宗时王刚中之后,经两次迁徙,直到其父清朝乾隆间才迁往荆州府枝江县城西十五里石门坎。年少时,其仲兄去世,一度面临辍学,后发愤始得入县学读书。他不喜科举,很晚才恩获贡生科名,为修职郎,参与编修同治版本《枝江县志》,担任分修。后候选教谕,因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在教学中,先令学生修身,次教其治学,不以科举应试为唯一目的。并能身先士卒,,修养己身而后教。同时对于乡人,见善必赏;见过必反复规劝,一定要使其彻底改正。
王永彬涉猎广泛,在著述授业之余,经史诸子书法医学皆习,尤好吟诗,其同郡文友王柏心为其撰写《勅授修职郎宜山王公传》记载:公著述外,尤好吟咏,与高安周柳溪、彝陵罗梦生结诗社,号吟坛三友。
王永彬为人不爱荣华富贵,生性纯茂冲远。光绪《荆州府志·卷五十七·艺文志》记载:王永彬,字宜山,岁贡生,性孝友,隐居教授。邑令朱锡绶耳其名,虚心造访,永彬凿坯而遁。与友人一起每酒醉高论,说到古忠孝义烈之事,则沾襟涕泗不能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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